“你们瞧,如果那公鸡俄然飞到新娘子身上,她会不会吓哭啊?”
轰——
“妧妧,不许嫁给别人,等我来娶你。”
秋雷像是远方的闷鼓声,敲在心底。
她嫁人了,嫁的不是他。
那句许诺,她信了三年,等了三年。
可连他影子都没见着,也许他早已后代绕膝,那边还会记得她。
谢玉阑,你便是一个骗子。
雨珠从檐角连续滑落,本来上京的秋雨,是这么凉薄。
廊檐下,数盏朱红灯笼随风轻晃。
姜妧眼眶蕴着一圈浅红,顶着盖头,身着嫁衣,由嬷嬷扶持,乖顺朝婚房行去。
“令郎,您瞧。”
青琅声响里透着几分八卦劲儿。
谢岑立在长廊上,淡淡隔湖望曩昔。
红盖头将她面庞遮得结结实实,仅显露一小截莹白似雪的脖颈,在一片红中非分特别惹眼。
他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恍忽间,有个熟习的影子在心底晃了晃,却又被他刹时压下。
他垂睫,隐去眸中情感。
“这大少夫人啊,传闻是被抱错的,三个月前才被接回上京。”青琅小声咕哝着。
谢岑神采冷淡,眸光随便一扫。
视野落于她瓷空手里的红丝帕上,都被攥出了褶皱。
她大要是冤枉极了。
大喜之日,谢崇还被关在监狱里,没法拜堂施礼,祖母恐怕误了老羽士所言,百年难遇的冲喜吉时,便让她与公鸡拜堂。
真是荒诞乖张。
谢岑敛眸,面上是一贯的清凉样子。
“本日兄长大喜,人多事杂,谨慎有人乘隙惹事,前院的陆掌印,务必盯紧了。”
“是,令郎。”青琅应着,随他沿长廊拜别。
—
秋雨淅淅沥沥下了整夜,雨滴洒落青石板,溅起水花,起起灭灭。
姜妧一早跟着嬷嬷,前去静和堂老汉人处,去行敬茶礼。
还没有迈入门坎,便听到老汉人和蔼的声响:
“愿妧丫头可佑崇儿顺利无虞,现在崇儿亲事安妥了,也该轮到岑儿了。”
丫环挑起珠帘:“老汉人,少夫人来了。”
世人神采各别,嘴角噙着不明笑意,望向半掩的门帘处。
姜妧款步走进来,环了一圈人。
盈盈下拜:“见过祖母,公爹,婆母,两位婶婶。”
“好,好孩子,快起来罢,来祖母身边坐着。”老汉人笑脸驯良,细细端详她。
妧丫头虽曾被抱错,养在平常百姓家,可这样子却生得极好,略微施点儿粉黛,倒似那枝头梨花,美得清婉绝俗。
姜妧起家。
唇角挂着温婉笑脸:“是。”
“岑儿本年二十,这亲事也该定下了。”婆母侯夫人说起儿子,眉梢隐现高傲。
老汉人颔首:“原该早为他议亲,只是他这三年忙于朝中事件,无意授室。一年前先帝驾崩,天下举丧,诸事依制而行,便担搁上去。”
姜妧唇角委曲扯出一点澹泊笑脸,悄悄听着。
心稍静,便不受节制又开端想他。
说来也巧,他也姓谢,但她只知他的表字,可姓谢之人何其多,她轻晃脑壳,将他的恍惚的身影逐出脑海。
不该念他。
“大嫂嫂。”四女人依偎在老汉人怀中,探着小脑壳望向姜妧。
老汉人这才觉察萧瑟了姜妧,语气繁重:“妧丫头,冤枉你了,你本应欢欢乐喜嫁入府中。”
她知她受了天大冤枉,可吉时不能错过,崇儿那孩子射中带煞,前后故去五位老婆……
姜妧含笑点头:“祖母,妧儿不感觉冤枉,既已嫁入府中,便是与相公结下缘分。”
她历来会说难听话。
老汉人见她懂事灵巧,轻执丝帕,擦拭眼角:“好孩子,今后啊,好好过日子才是。”
姜妧强撑笑意,眼中呈现薄雾。
过日子,好好过日子......这话在耳边反响,绞得民气尖发颤。
她是该好好过日子了。
二夫人忙安慰:“老祖宗,怎的说着说着就掉起泪儿来了。”
“老祖宗心慈,见猫儿狗儿冤枉都怜,况且是妧丫头。”三夫人眼神轻视,端详姜妧。
哼,不过是个卑贱的商户之女,觉得攀上定安侯府的高枝儿,就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?
姜妧笑脸更僵了。
二夫人睨了一眼孀居的三夫人,岔开话题:“岑儿常日里忙,今儿个但是不来拜会他嫂嫂了吗?”
“岑侄儿是首辅,又是幼帝之师,忙得不亦乐乎,哪有空闲来见他嫂嫂哟。”三夫人摇着纨扇笑。
婆母侯夫人轻轻蹙眉:“岑儿历来知礼,这长嫂敬茶是主要的礼数,他不会失了分寸。”
花厅廊檐下,一道细长身影肃立在半掩的雕花木门旁,珠帘讳饰下,身姿模模糊糊。
常日里清润疏离的眸,在瞧见她刹时,呈现了较着滞涩。
不知他在那边站了几时,也不晓他闻声了几多屋内言谈。
“诶,是岑儿来了。”
老汉人刚止住眼泪,抬眸间瞧见他,语气马上欣悦。
三夫人眼眸瞬亮,立场热切:“岑侄儿。”
姜妧思路微漾,并未立即抬开端。
自从离开上京,谢家二郎之名几次传入耳中,年事尚轻却已身居高位,真个是惊才绝艳。
谢岑冷淡的眸多了几分深邃深挚。
盯着那抹藕荷色侧影。
她垂顺着眉眼坐在祖母身边,墨发轻挽,几缕青丝在莹白颈边摇摆。
灵巧极了。
“玉阑哥哥!”四女人笑着蹦起来。
侯夫人柔柔唤着他:“快来拜会嫂嫂。”
玉阑?
谢玉阑?
姜妧正怔忪,陡然闻声熟稔到骨子里的名字。
心脏骤缩,疼得她气味一窒,泪意刹时漫上双眸,忙乱抬眸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