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晨,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摇摆,我望着两个酣睡的女儿,手指悄悄抚过她们肥胖的小脸,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。
这两年来,我天天天不亮就起来磨豆子、煮浆、压豆腐,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。
肩膀上的皮磨破了又结痂,结痂了又磨破,最初留下一道道暗白色的疤。
最冷的那几个月,我的手上满是冻疮,裂开的口儿里渗着血丝,碰着凉水就钻心肠疼。
可我不敢停。
谢家两兄弟虽住在统一个院子里,但早已分灶用饭,各过各的日子。
家中除那十两抚恤银子,便再没甚么值钱的工具,只能期望我卖豆腐养家。
两个女儿老是填不饱肚子,二丫七岁了,个头还不如人家五岁的孩子高。
隆冬尾月更是难过,不火盆,屋里冷得像冰窖。
最难过的时辰,咱们娘仨挤在一床薄被里,小桃和二丫冻得直往我怀里钻。
两年来,谢怀山从不自动与两个孩子接近。
他偶然表情好的时辰,会把几个孩子一路叫到跟前,讲几个疆场上的故事。
有一次二丫晃了神,望着他的脸,胆怯地叫了一声“爹爹”。
他皱起眉头夸大:“我不是你们的爹,我是大伯,不要叫错了!”
上个月的阿谁雨天,二丫发着高烧,满身滚烫。
我冒雨去请郎中,返来时却瞥见他撑着伞,谨慎翼翼地护着陈氏母子从集市返来。
陈氏身上穿了一身新裁的缎面衣裳,她的小儿子手里拿着新买的糖人,那画面幸运得刺目。
实在刚起头那段时候,我也曾有过狐疑。
固然谢怀山和年老谢怀远是双生子,样貌有八分相像,但对自家汉子,我还是很熟习的。
但是我清楚记得,他返来那天,把大嫂陈氏牢牢拥入怀中,只丢给我两件血衣和十两抚恤银子,淡淡道:“弟妹,怀山他战死了……你节哀……”
厥后我几回见他看陈氏的眼神柔情似水,两小我出双入对,恩爱的紧。
而对我和两个孩子,倒是一个过剩的眼神都不。
我便没再多想,只当是本身思君心切生了妄念。
但是此刻实际却告知我,他便是谢怀山,我的良人,两个孩子的父亲。
何等嘲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