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青萍不自发地抚上书案一角,那边刻着一朵小小的海棠花。
十五岁那年,陆少勋趴在这张书案上,用刻刀一点一点雕出这朵花,说是要让她练字时也能瞥见秋色。
木屑沾了他浑身,她笑着替他拂去,却被他抓住手段,在掌心写下一个"聘"字。
叶青萍发出眼光,从床底拖出一个樟木箱。
箱子里整整洁齐地码着几本简略的外语书,册页间还夹着晒干的海棠花瓣。
这是陆少勋去留洋前留给她的,说等她学会这些外语,就带她去泰西游学。
叶青萍的手指悄悄抚过那些泛黄的册页,每页都渗透了她昔时挑灯夜读时滴落的烛泪。
她记得本身是若安在油灯下一遍遍摹仿那些目生的字母,直到指尖磨出趼子;记得隆冬尾月里呵气成霜,却仍对峙对着铜镜操练发音;记得每次收到陆少勋从海内寄来的信,都要翻着字典逐字逐句地研读。
此刻这些册页边角都起了毛边,每处条记都新旧叠加。
她乃至能用流利的法文写信,用德文朗读诗歌——可阿谁许诺要带她看天下的人,留洋返来的晚宴上挽着叶雪柔的手,在宴会上冷笑她是个"连ABC都不懂的新式男子"。
那一刻,叶青萍感觉有甚么工具在胸腔里碎得支离破碎。
阿谁会在海棠树下为她念诗的少年,阿谁手把手教她写字的少年,阿谁许诺要带她去看天下的少年——本来早就在某个她不晓得的时辰,永久地消逝了。
铜镜里映出她惨白的神色,恍忽间她仿佛又瞥见十五岁的本身,正满怀等候地数着陆少勋返来的日子。
她把一切的工具胡乱塞回箱子,既然不爱了就不用留着了。
还没等她把箱子推回床底,她听到了院门被推开的声音。
"姐姐?"叶雪柔甜腻的嗓音伴着高跟鞋响亮的声音,"少勋哥给你带了礼品呢。"
叶青萍忙乱地想将箱子推回床底,蹲久了的双腿却在站起的刹时发麻。
裹了小脚的三寸弓足蒙受不住这从天而降的力道,她身子一歪,重重跌倒在地。
"砰——"
房门恰在此时被推开,陆少勋和叶雪柔站在门口,将这一幕一览无余。
"青萍!"陆少勋下认识上前一步,眼中闪过一丝疼爱。
但还未等他举措,叶雪柔便娇笑着挽住他的手臂。
"哎呀,姐姐这是在做甚么呢?"叶雪柔高高在上地看着跌坐在地的叶青萍,红唇勾起一抹调侃的弧度,"莫不是又在翻那些旧书?少勋哥,你看姐姐多固执啊,到此刻还在学你昔时留下的那些洋文呢。"
陆少勋闻言,眼光落在散落一地的外文书上,眉头微蹙:"青萍,这些...你还在看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