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海龙凤1314

第五章 溺爱

杜公甫的眼睛跟着那只灵活的画眉鸟转,手中的小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笼子,一副怡然得意样子。

夏老太太只好耐着心机又问了一遍。

杜公甫这才不耐地放下手中小棍,吹着胡子道:“我说你啊,多大年龄的人了,还跟孙女儿使心眼。”

夏老太太被堵了一句,沉闷地哼了一声:“你不使心眼,你刚就打草率眼。”

杜公甫沉下了脸,号召丫环过去,扶持着他去了书房,再不与夏老太太多言。

夏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,看着丈夫一瘸一拐地进来,内心的火气无处宣泄,端起茶盏一口饮了,这才感受利落索性酣畅了些。

许嬷嬷见此,冲几个丫环抬了抬下颚,几人便鱼贯进来了。

屋里只剩下了主仆两人。

“你说,”夏老太太表示许嬷嬷在绣墩上坐下,“今儿个老头子是怎样回事,连着与我呛声,一回两回的,甩这脸给谁看?”

许嬷嬷从善如流地坐下,拿起佳丽捶,悄悄替夏老太太敲打:“定是为了五女人的婚事,老太爷心中沉闷了。”

提起这桩事来,夏老太太抿着唇,不吱声了。

昨日里石侍郎夫人说得很费解,夏老太太起初还当是自家懂得错了,厚着脸细心问了以后,这才肯定了对方来意。

后代结婚是大事,夏老太太一早便和杜公甫商讨。

杜公甫缄默很久,却不置能否。

做了泰半辈子伉俪,见他如斯反映,夏老太太未尝不大白这此中意义。

这门婚事,真论起来,是杜家攀附了。

特别是在杜家走下坡路的此刻,若真能成了,倒是一个强无力的姻亲。

何况,又是定远侯府自动递了口信。

“传闻,那位世子爷年数悄悄,技艺倒是不错,也读了不少书,不是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,样子亦是俊朗,比那些养坏了的纨绔强多了……”夏老太太的指尖在榻子上随便点着,“固然说嫁女莫嫁穆家郎,但穆家真要娶媳妇,也不是求不到。为甚么会瞧上咱们云萝?”

许嬷嬷垂眸,笑脸难堪,有些话,她一个做下人的,其实不好出口。

夏老太太也不难堪她,喃喃自语道:“我知道里头是怎样说云萝的,娇气、率性、不肯亏损、不受冤枉。可那又若何?我杜家的幺女,便是宠坏了,又干他们何事?总归老头子老妇人情愿宠着。”

许嬷嬷忍俊不禁,她就知道,杜公甫和夏老太太是极为护短的,特别是对杜云萝,更是捧在掌内心。

这般护着,把杜云萝养娇纵了,也就不奇异了。

可里头的名声其实算不上难听,这类形式下,为甚么定远侯府恰恰就……

“五女人呀,性质是娇气些,可心肠那是极好的,别人不知道咱们五女人,石夫人倒是领会的,石夫人与定远侯府沾亲带故,许是侯府那边听了些呢?”许嬷嬷谨慎预测。

夏老太太徐徐颔首:“这倒是说得通。石夫人来启齿,我天然信得过。只是……”

背面的话,夏老太太不说透,许嬷嬷内心大白。

世子爷迟早是要出征的,未来若有个万一,杜云萝怎样办?

他们一家疼着宠着的女人,夏老太太怎样忍心让她受那等冤枉。

“也难怪老太爷难堪。”许嬷嬷叹了一口吻。

这一番对话,杜云萝不得而知,出了莲福苑,她径直往清晖园去。

一踏进清晖园的院门,杜云萝脚步一顿,竟是沉沉,抬不起来了。

她有几多年不来过这里了?

她有几多年不见过母亲、大姐了?

在宿世最初的那半年里,她有数次梦见母亲,梦见母亲拿剪子抵在脖颈上,红着眼睛逼她上轿。

昔时有多恨,厥后就有多悔。

惭愧和忖量涌上心头,只看了一眼院子里那些熟习的丫环婆子的面庞,杜云萝的眼睛就红了。

水月挑了帘子出来,见杜云萝站在那边,赶快笑着迎了下去:“五女人,快些进来,太太和大女人正念道呢。”

杜云萝吸了吸鼻子,跟着水月进屋。

刚迈进去,就听得甄氏的声响从阁房里传来:“云萝,好囡囡,快进来让母亲瞧瞧。”

这一声囡囡让杜云萝好不轻易忍住的泪水又落了上去。

她赶快抬手抹了抹,入了阁房到了床前。

甄氏的病好了很多了,只是躺得久了,精力不济,她眼尖,握住了杜云萝的手:“怎样哭鼻子了?谁惹你不欢快了?”

看着慈祥的母亲,杜云萝悔意更深,她悄悄深呼吸,就怕真的哭出来。

“母亲真是关怀则乱,”杜云茹把药碗放在桌上,抬手点了点杜云萝的眉心,嗔道,“云萝不惹别人,就已阿弥陀佛了。”

甄氏扑哧笑了,悄悄在杜云茹的手上打了下:“怎样说你mm的。”

杜云茹抿唇直笑,搂着杜云萝,捏了捏她的面颊:“坏工具!为了几盆芍药埋汰我,就每天变着法儿来合计,我的库房迟早要被你搬空了。怕了你了,晚些让人给你把芍药送去,可不许再哭了。”

杜云茹话音未落,就感受到捏着mm面颊的拇指一烫,垂头看去,那双标致的眼睛尽是泪水,如决堤普通,止都止不住。

“说你几句,还真哭上了,”杜云茹慌了,赶快取出帕子来,哄道,“再哭啊,母亲都要打我了。”

甄氏哭也不是,笑也不是,杜云萝哭得她心伤,杜云茹又逗得她想笑,只好佯装朝气瞪了杜云茹一眼:“有你这么哄mm的?”

说罢,甄氏一把把杜云萝搂在怀里,指腹柔柔替她擦着脸上的泪水:“囡囡莫哭,有甚么事儿,尽管与母亲讲,母亲与你做主。”

甄氏的声响不重,倒是非分特别温顺如水,似一杯清茶,徐徐暖了民气。

杜云萝抱紧了甄氏,宿世痛苦如潮流,压制得让她喘不过气来,她瞪大眼睛,哭得无声。

杜云茹怔住了,mm固然娇气,却也不曾这般哭过,她看向甄氏,见甄氏颔首,便回身进来,唤了锦灵来,问道:“昨夜里是你守夜的?但是出了甚么工作?”

锦灵垂首道:“女人说,昨夜里魇着了,夙起梳洗时就落了泪。”

本来是魇着了,杜云茹松了一口吻,又回身归去。

甄氏一下一下顺着杜云萝的脊背,好言哄了会儿,杜云萝才止了泪水。

“夜里魇着了?”杜云茹柔声问。

杜云萝抬起恍惚的泪眸看着姐姐,末端,点了颔首。

甄氏这才有了笑意,宽心道:“既是恶梦,就别挂在心上,哭出来就舒畅了。”

杜云萝咽呜,她有几多年不这么痛利落索性快地哭过了?

青灯古佛那末多年,早就没了年幼时的气性,便是大喜大悲,也不会吐露在面上,直到对着甄氏和杜云茹,听着她们措辞,那些情感终是失控,再也不由得了……